Julian van Dieken以人工智能设计的图像，灵感源自Johannes Vermeer于 2023 年 3 月 9 日在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展出的画作《戴珍珠耳环的女孩》。
关于人工智能对艺术的影响的讨论在今年占据了主导地位。
事实上，人工智能对“艺术”的影响在技术对世界的整体影响中可能并不是真正重要的部分。我常常认为，科技巨头希望人们关注“艺术”的命运，因为它相比于AI对其他生活领域（如经济、环境、可验证真理的概念）的影响，有更多的积极或至少更模糊的结果。
这项技术会产生酷炫的作品吗？当然会！它可以激发出色的艺术家的灵感吗？当然可以！
然而，人工智能对艺术的影响是一个真实的领域，值得进行批判性的探讨。Refik Anadol 是人工智能艺术家界的大明星。他的大型生成视频作品，利用了著名博物馆的收藏，从中创造出无尽的、令人陶醉的新图像。
Anadol 乐观地谈到他创作这类生成艺术作品的灵感来源于Jorge Luis Borges的短篇小说《巴别塔图书馆》，这部作品描绘了一个无限的图书馆，其中的语言被排列成所有可能的组合。但那个故事的明确寓意是，一旦社会完全意识到这种情况的含义，所有的意义都会崩溃，人类会集体自杀。所以：“这里的学术讨论水平很低。”
未来学主要是人们告诉你公司已经在做什么。在这里，我试图避免像“艺术变得更加互动”或“无限的按需内容”这样的预测，因为显然这只是重申生成式人工智能所销售的命题。
主要观点是，“艺术”是社会定义的，而非形式定义的。经过对互联网上大量图片的训练，AI艺术生成器会生成具有我们喜欢观看的事物的形式特质，并被称为艺术。但是，任何可以轻松通过技术实现的事情都不会被认为是“艺术”，因为艺术在定义上是某事的特殊情况，而不是默认情况。如果AI生成器使写韵诗或召唤光学幻觉变得一键式简单，那么这些形式就被贬低了。
这一框架的一个结果是，如果你想在生成式A.I.的阴影下预测“艺术”的未来，你特别不想专注于技术使其容易实现的内容。你想专注于它不能做到的事情，或者仍然难以做到的事情，因为正是在这个方向，我们对“艺术”的理解受到了挑战。（当然，各种诉讼和活动可能会迫使这些工具发生改变，正如今年的作家和演员罢工所象征的那样。）
这对想象力来说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因为在过去的一年半里迅速变得无处不在的技术做得非常出色。但是，以下是一些关于AI如何可能重新塑造艺术感知的非常推测性的想法。
1. 超细节聚焦
Shad M. Brooks 宣传他对人工智能艺术的掌握。
“AI艺术”的最低版本就是AI图像生成器产生的图像，尽管这些生成器的易用性正是“AI艺术”成为如此炙手可热话题的原因。只需最少的努力，任何有互联网连接的人都可以制作出看起来像是需要一些精湛的插图技巧才能完成的艺术品。
这一事实为最近的讨论注入了一种奇怪的、有时是妄想的、可能是暂时的狂喜。Shad M. Brooks曾在10月份短暂地成为数字插图界广泛嘲笑的对象，因为他大声宣称要反驳AI艺术“不需要技能”的观点。为了展示他通过掌握AI工具达到的巫师级别的才能，他发布了一张他妻子扮演超级女孩的照片。这张图片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AI生成的超级女孩图像。
互联网被低成本的AI垃圾所淹没，试图用尽可能少的努力抓住你的注意力。由于可以轻松生成一般艺术的印象，但仍需要努力去确定所有的细节，你会期望观众对那些暗示有持续思考的细节产生新的敏感性——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讨论的是任何人们会比对待剪贴画更认真的图像。（在臭名昭著的Shad M. Brooks的例子中，你不必看太久就会发现光源非常奇怪，而且超级女孩的头部巨大。）
当然，AI图像生成工具正在迅速地变得更加出色。去年的AI插图中的手部问题已经成为了过去。
但无论如何，法则都是一样的，即低成本的东西迟早会被观众视为“低成本”。展示一个独特的思考过程如何渗透到图像的每一个细节上的压力会持续增加。
2. 整体意义
左：阿尔布雷希特·丢勒，《忧郁 I》 (1514)；右：MI对丢勒风格的“忧郁”寓言的诠释。
基于这一点，我预计更多的艺术作品将聚焦于详细的象征系统，以抵制这些工具所鼓励的纯视觉随意性的冲击。
也许显著的是，它更像是中世纪的寓言，其中每一样东西都不仅仅是看起来像一个真实的事物，而且还要暗示一个你期望在整个过程中发现的潜在意义。
将阿尔布雷希特·杜勒尔1514年的著名铜版画《忧郁I》与我用Midjourney受其启发制作的图像相比较。前者的每一项都有特定的明确性，旨在作为特定的基督教神秘世界观的一部分传达意义：星星、梯子、罗盘、“魔法方阵”，多面体等。这是它诗意的一部分——尽管杜勒尔的最终意义仍然有些模糊。
Midjourney的图像确实看起来惊人地、甚至令人愉悦地像杜勒尔。但是，与其暗示一个意义计划不同，所有的细节——突变的动物头骨、多个外星球、背景中的星芒/时钟脸——都被视为杂乱。当你试图解码它们下面的思考时，你最终会解码出我的指令有多么不精确和低成本：“按照阿尔布雷希特·杜勒尔铜版画的风格，为我制作一个关于‘忧郁’的寓言。”
随着时间和智慧，你可以让AI生成更精确的东西——这就是它的工艺所在。关键是，生成表面视觉元素的便捷性可能意味着对其下面的象征模型制作的需求会增加，因此，所有部分作为一个系统的特定性和共鸣的价值将会加强。
3.奇怪的电子游戏
2019 年 1 月 9 日，一名玩家正在玩《荒野大镖客：救赎 2》视频游戏。（图片由 Chesnot/Getty Images 提供）
总的来说，生成AI确实使单个数字图像的生产变得不那么重要。我会说，单个图像实际上并不是关键所在。
当涉及到手工艺品时，人们非常关心是否使用了AI，因为这些形式存在是为了保留特定的制作方式；这是它们价值主张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人们不在乎在视频游戏中的人为触摸，而这是当代文化产业中最受欢迎、最先进和资本化程度最高的部分。视频游戏是“数字原生”的。使它们如此迷人的世界构建的复杂性和沉浸感在没有某种形式的AI-驱动创造力的情况下是不可想象的。
传奇的德国艺术电影制片人Harun Farocki在几年前就说过：“复制的时代似乎已经结束了，或多或少，而新世界的建构似乎在地平线上——或者不在地平线上，它已经到来了。”他当时是在谈论他的最后作品，一个关于视频游戏作为现代神话的视频论文，但广泛可用的生成AI使这句话更加引人注目。
确实有艺术作品玩弄了视频游戏的形式——但考虑到它们作为文化形式的重要性，其数量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多。随着AI瓦解了编程和图像制作的技能水平，你确实会期望独立游戏和艺术的融合，以及更多看起来像奇异、个性化的艺术-视频游戏作品，最终摆脱了直到现在都主导着“艺术游戏”类型的低保真审美。
4. 走向极端
《戴珍珠耳环的女孩》 (1665) 在MJ中，通过“让它变得更美丽”这一提示语的六次迭代而演变。
今年的“让它更…” AI-艺术模因，人们拿一个初始图像然后让Dall-E“让它更X”直到达到最荒谬和极端的形式，对我来说像是在技术影响下整个视觉环境方向的隐喻。（上面是我对《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尝试。）
人们总是对难以触及的事物产生渴望。那么，一个令人渴望的图像几乎总是会被推向很难看到或难以生成的东西——现在你只需点击几下，完全不需要专业知识，就可以生成大量内容，导致迅速的饱和。
大型Gen AI平台想要限制的问题案例——为了捍卫技术的荣誉，如虚假信息、血腥、骚扰、冒犯、色情——自然是用户关注的焦点，因为用户会生成更多、更多、更多的其他令人渴望的内容类别，而这些内容会变异成为最引人注目的形式。
显然，这项技术最终是无法被遏制的。用户正在找到制作不适合工作的内容的方法——大量的、深入的、广泛的内容。当明显的禁忌领域（例如名人色情、对政治敌人的暴力幻想）变得饱和时，这反过来会将文化环境推向禁忌和极端内容的边界，这些内容然后会结合和重新组合，生成超专业的新的迷恋领域。
5.情绪混乱
AI 互动肖像于 2023 年 10 月 4 日至 7 日在萨奇画廊的 Focus 博览会上首次亮相。照片由 Jesper Eriksson 提供。
这个预测可能并不明显，但它仍然值得讨论。
艺术是表达性的，所以如何表达情感的变化对于这个领域来说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关注点。而且不仅仅是在主题层面上。很多媒体都集中关注了AI错误信息的危险，以及可能无法分辨什么是真实的能力的崩溃。但同样地，我们似乎将被围绕着模拟与我们情感交往的人工代理。这将改变人们对情感真实性的认知。
首先，你必须考虑到，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极度消费主义的世界中，你遇到的大部分AI人格将相当于公司穿上人皮衣服，试图向你出售某物。这将是大量的AI-bot客户支持，旨在使用恰到好处的情感词汇，但最终目的是阻止你退还那张票。
我猜想，在充斥着AI情感操纵的社会中，某种程度的“表达性失认”——即自动将情感线索与其基础情感参考相连接的失败，可能是一种被鼓励的状态。无论如何，你会期望有很多艺术探索情感的外在迹象与其基础含义和动机之间的差异。
6.准社会美学走向抛物线
2023 年 10 月 25 日，Devon Rodriguez)在纽约市Blue Bottle Coffee)的“人类生成艺术实验”中与人工智能生成的艺术一起作画。
Devon Rodriguez，因其在地铁上速写人物的TikTok视频而成为全球最受欢迎的艺术家之一，年末与Blue Bottle Coffee合作。这一合作被称为“人类生成艺术实验”。在此活动中，他与一个AI艺术生成器进行了较量，看看是他还是AI能够创作出更有灵魂的喝咖啡的人物形象。
Blue Bottle的新闻稿解释道：“参与者实时见证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创作过程，因为Rodriguez在七小时内呈现了他的写实油画。”“观众还了解到该品牌20多年在美味精心制作的咖啡艺术中的精湛技艺，激励他们将手冲咖啡的仪式融入早晨的日常。”
这个活动引起了我的关注，因为Rodriguez是我所说的“社交审美”的一个重要例子——这是一种艺术实践，其中公众对艺术家作为角色的情感依恋与对艺术品质的兴趣同等或更为重要。因此，选择他与AI进行对决是很有意义的。
如果在影响者艺术时代，社交关系很重要，那么在AI艺术时代，它们将变得更加重要。
当AI能够快速抽象您的特定表达方式并产出与您自己制作的东西完全相同的东西时，还剩下什么？答案就是您本人和您作为制作者与自己形象之间的实际联系。随着普遍存在的创意AI，艺术家本身作为角色的普及化是其逻辑必然结果。
当如此多的创作工作被自动完成时，观众会真正想要看到艺术家在创作中的角色，以了解创作过程中的人性特质。成为一个可见的个性将对成功的艺术实践至关重要——无论您是哪种类型的艺术家。
这也意味着，您最好是一个有吸引力的角色，一个人们会为之鼓掌的人，因为他们购买您的艺术不是因为他们需要它，而是因为他们想要支持您。
当然，通过AI头像和定制聊天机器人伪造在线存在是可能的。您可以预期会有大量这样的行为，但随之而来的将是大量的反弹，因为再次强调，真正的奢侈品是与人性的可验证连接。
7.重新定义原创与抄袭
Hbomberguy 的 YouTube 热门文章“剽窃与你（Tube）”的屏幕截图。
近几周，YouTube上的关注点几乎全部集中在一部由“Hbomberguy”制作的近4小时视频散文上，详细描述了YouTube视频散文中的抄袭问题。他展示了如何通过采取历经数年制作的纪录片，完整复制其脚本并在库存图像上朗读，来建立盈利丰厚的内容帝国。或者将他人的研究作为自己的讲座，假装已经研究过这个主题。
Hbomberguy展示了这些内容盗窃行为的低劣之处，用脚本逐字逐句地对比展示。不幸的是，生成性AI是专门设计用来将低劣的内容盗取提升到新的速度和便利程度的，正如Hbomberguy在他的视频中3:40左右的时间标记中所指出的。毕竟，这些系统是基于无偿地挪用全球文化来进行自我训练的！
我预期会有全新的艺术形式基于实时的混合重组。但考虑到现实情况，当这种即时挪用文化被推向其逻辑的极致时，它会通过破坏大部分创作原创作品的动机而使互联网崩溃。我也预期会有更加广泛的普遍性的疑虑、怨恨和争吵，关于哪些表达方式是原创还是抄袭，什么构成了可以接受的认可，以及谁受益。而且几乎可以确定，会有更多的付费墙。
8.破坏别致
说明茄属植物效果的图像。
尽管AI承诺带来辉煌的乌托邦式生产力，但它将作为一个极具破坏性的力量进入许多人——包括艺术家——的生活中，受到不道德和麻木不仁的企业力量的推动，伴随着所有由此产生的负面文化联想。因此，虽然我设想有大量的人会使用AI进行创作，但我也预见，有些非常引人注目的艺术作品将会试图打破它，破坏它，入侵它，并将其局限性暴露于审查之下。
这已经是一个在新的AI-艺术浪潮之前就存在的主导趋势，例如2019年Kate Crawford和Trevor Paglen的ImageNet Roulette，现在看起来颇具预见性，并确实引发了关于AI训练数据集偏见的广泛讨论（甚至有些行动）。值得一提的是，Crawford和Vladan Joler目前在Fondazione Prada有一个重要的展览，“Calculating Empires”，关于技术与权力体系的关系历史，作为对当今A.I.可能有害影响的警告。
今年，尽管生成性AI在泡沫般的炒作中如浪潮般涌动，但像Nightshade这样的项目得到的关注甚至超过了几乎任何单一的AI艺术作品。由包括芝加哥大学的Ben Zhao在内的研究团队创建，Nightshade是一个旨在让艺术家“毒化”未经授权使用他们艺术训练的AI工具，最终目的是破坏这些系统。
Mat Dryhurst和Holly Herndon是我们的首席AI艺术专家，他们通过他们的Holly+项目对这项技术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该项目创建了Herndon的数字形象声音，潜在的音乐合作者可以使用。然而，在这个AI突破的年份中，他们因其Spawning.ai而获得了最多的公众关注，这是他们的一个倡议，允许艺术家选择将他们的艺术从AI中排除，并从理论上重新获得一些控制权。
现在，AI图像工具不仅仅是特定于技术的人的兴趣，而且被积极地推向当代生活的每一个可能的角落，你可能期望艺术家的努力从“引发对偏见的讨论”转向实际的破坏。
当然，我们正在谈论巨大的技术利益，因此即使在边缘地带，有意义的破坏也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但再次，那些难以做到的事情就像“艺术”一样。
9.旧的冲击
随着AI极速推动无尽的新型、超个性化的图像生产，我不禁思考这是否会将估值系统推向过去。重点转向了那些不能无限生成的资源，以及那些有着真实人类历史和建立起共同记忆的文化类型。我们将会看到大量的A.I.前怀旧。
艺术史有一个倾向，即随着新技术重新定义价值而发生变化。中世纪艺术曾被认为是原始的，并与所谓的“黑暗时代”的文化衰退联系在一起，直到19世纪英国的中世纪复兴。工业革命带来了大量的贫困和历史上新形式的异化，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消费的商品中。反过来，这激发了知识分子对手工艺、工艺生产以及对前现代时代浪漫想象的新兴兴趣。（这甚至在William Morris的“艺术与手工艺”运动中带有政治、社会主义的色彩。）
我不知道当代的想象力可能会转向哪种类型的手工艺或确切的过去时代来寻找灵感。最近很多的能量都投入到了对神秘艺术和神秘系统的浪漫情感中，这显然是在回应数字化的异化。而且，纽约时报正讨论铁匠手艺现在是“时髦”的…
但我预计会有很多基于某种新型历史复兴主义的艺术产生，这可能与AI浪潮的真正破坏性程度成正比。而且我预期古董的价值将会上升。
10.表演性数字二元论
一名游客在泰姬陵拍照。
在最近与Joshua Citarella的播客中，哲学家Benjamin Bratton提出了一个假设，即正如Instagram使艺术家将他们的艺术作品视为社交展示的潜在背景，AI生成器也可能使艺术家从潜在的AI模型训练数据的角度来审视他们的艺术作品。
无论您是支持还是反对这种情况，这就是2023年底的现实。一旦某个艺术形象进入数据抓取者的可见区域，它就不再是一个独立的、经过授权的作品，而是一个需要被抽象和重组的资源；一种即时被引用的原材料；在一个无限变体的海洋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点，超出了一个人的控制范围。
“我看到这个个体‘天才’的地位在下降，越来越向与其他细胞、结构、根和网络的共生、网络状态发展，”艺术家Marianna Simnett最近告诉我的同事Min Chen，谈到了AI的影响。她认为这是好事——但对于那些希望将自己视为仍然具有某种特殊、个人身份的创作者的艺术家来说，这可能通过某种形式的退出数字空间本身来实现。
十年前，人们对“数字二元论”（Nathan Jurgenson的术语）的错误进行了深入的理论讨论，即“现实生活”与“数字生活”是对立的，而实际上两者在各种深刻的方式中相互渗透。但我猜想，随着数字空间越来越被非人类行为者所主导，人们可能希望重新建立某种“表演性的数字二元论”，以创建不被立即视为训练资产并吸入A.I.流的图像空间。
当然，与艺术品进行现场相遇的绝对特殊感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神秘化，是我们告诉自己的故事。如果当前的情况促使艺术的观众避免在某些形式上重新创造某些图像，使其在特定存在的某种形式之外变得可接近，那么我们实际上正在为极度非神圣化的AI艺术时代反向工程某种神圣的艺术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