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人们担心职业国际象棋注定要走向没落。
当IBM的深蓝可以击败当时的世界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时，谁会喜欢劣质的人类比赛呢？机器会越来越强大：如果它们已经能够击败最优秀的人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肯定会坐在那里，惊叹不已，欣赏国际象棋机器超越我们理解的一切。
但这并没有发生。
机器确实变得更强大了，但人类继续下棋。而且我们继续看其他人类下棋。也许是因为像深蓝这样的国际象棋引擎，或者它的现代版本Stockfish，太过于非人性化。它们是强大的棋手，但冷漠而计算。天才的火花无法被编码，这导致了洞察力和创造力的缺失。这是令人反感的。
这一次情况不同——毫无疑问，再也没有人会观看人类国际象棋比赛了，因为现在人工智能不仅比最优秀的人类下得更好，而且像AlphaZero这样的机器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相似创造性方式下棋。正如《纽约时报》所说，AlphaZero“下棋时…充满直觉和美感，具有一种浪漫的进攻风格。”那么人类还能提供什么呢？
但这也没有发生。
我们仍然喜欢看人类对阵人类的国际象棋比赛，甚至比以前更多。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人工智能使我们整体变得更好。
鉴于这些证据，我想知道担心人工智能会让人类的创造力过时是从何而来的。为什么我们认为一旦人工智能学会比莎士比亚和托尔斯泰写得更好，比莫扎特和贝多芬作曲得更好，比毕加索和达·芬奇绘画得更好，人类创造力就会终结呢？即使现在，我试图反驳这种观点，但我也禁不住感到一丝失落的恐惧，因为这种损失似乎是确定的。
但是，当AI在唯一的领域中永远超越了人类时，这种恐惧似乎是不合理的，因为这个领域恰恰相反：我们仍然喜欢（并消费）人类下棋的方式。事实上，“国际象棋正在蓬勃发展。”有一些原因，如在线竞争的增加，可以部分解释这一趋势，但不管怎么说，这都很奇怪，不是吗？现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不是最优秀的国际象棋选手，我们更加关注这个游戏。马格努斯·卡尔森（Magnus Carlsen），可以说是历史上最优秀的人类国际象棋选手，只能梦想击败Stockfish或AlphaZero，但我们喜欢看他下棋——尽管我们知道更好的国际象棋是可能的。
这就是由于人工智能驱动的人类创造力过时悖论，没有更好的名字。展望未来，似乎不可避免且令人痛苦。回顾起来，它不存在。
其中一个解释是我们喜欢不完美。
人工智能可能还不完美（但是），但它处于一种始终优化的状态，推动着它朝着一种无瑕疵的状态发展——太过于外星人，太过于人工——对于我们这些始终存在缺陷的人来说是不可及的。我们碰巧喜欢有缺陷的人做事情：卡尔森和卡斯帕罗夫，尽管才华横溢，但仍然会犯错误，然而我们宁愿看到他们互相比赛，而不是面对AlphaZero。我们喜欢看到他们下棋，下得好，下得不太好，失败和复苏，斗争和艰难赢得胜利——这是有吸引力的；这创造了兴奋、悬念和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期待。
当一切都有可能时，我们的兴趣保持不变。我们不追求完美，而是希望被惊喜——完美没有惊喜的空间。
这如何转化到写作和艺术方面，这些领域最近受到了ChatGPT和Midjourney的威胁？我会说在写作和绘画方面，至少对于那些旨在娱乐我们、给我们惊喜并让我们保持参与的领域来说，情况完全相同（还有创意工作，其目的不是这些，例如当主要目标是从产出中获得经济价值时，这是一个值得充分关注的不同问题）。
由人类编写的个人文章，带有人的经验、人的情感、人的动力和梦想，比任何被称为完美写作的东西更吸引人——最吸引我们的是不是完美的段落，而是与我们最相符的那个段落，它使我们想要继续阅读。绘画和绘画也是如此。正如被归因于达·芬奇的一句话：“艺术永远没有完成，只有被抛弃。”你不能将一件艺术品编辑得完美。与人们可能直观认为的相反，创造力的甜蜜之处在于伟大和完美之间。
我对这个解释给予相当多的信任，但我认为这还不够。例如，观看AI模拟的马格努斯·卡尔森机器人下棋与观看真实的卡尔森下棋在刺激和享受方面差距很大，尽管两者都以定义相似的“不完美”的方式下棋。
还有另一种解决这个悖论的方法，可以解决这个缺点。我承认，我个人更喜欢这个方法，因为它更全面，更富有诗意，充满了强烈的乐观主义，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是如此简单。
人类喜欢人类。
就是这样。捕捉我们注意力的不是人的不完美，而是人，简单明了。
我观看世界级运动员进行令人难以置信的壮举，我几乎无法将其与完美区分开来——而且我喜欢。我阅读由优秀作者写的文章，我只能描述为完美，因为没有什么可以补充或建议来改进它们——我喜欢它们。我观看卡尔森展示了我希望理解的国际象棋专业技能，对我来说，这与观看AlphaZero下棋没有区别——但我更喜欢它。
但然后，我们面临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更喜欢看人类做好事情，而不是看人工智能做得更好的事情呢？我认为答案在于每个人类家庭成员共享的相似性和对比之间的微妙平衡。
继续以国际象棋为例，当我观看卡尔森下棋时，我下意识地知道他受到人类条件的制约，就像我一样，然而他却美丽地打破了我对人类可能做到的事情的概念。在某种程度上，我深刻地认同他是我的同龄人，与此同时，在这个我喜欢看他做的特定事情上，他远远超过了我。这在AlphaZero身上不会发生。正是基于一种不可替代的熟悉感，基于卡尔森和我的差异，使得它总是有趣的，有时极其令人兴奋和惊喜。
这里还有另一个很好的例子，从不同的角度揭示了相似的见解。您在上面看到的封面图像在Twitter上在本周传播开来，是由Stable Diffusion制作的。在找到正确的提示方面存在一定程度的人类智慧，但不包括在艺术本身。人们一开始很喜欢它——物体与形状和阴影的游戏令人着迷——但一旦他们意识到这是人工智能艺术，他们毫不犹豫地攻击了他们声称喜欢的作品。
部分原因是传统艺术家对任何来自人工智能模型的东西都充满了蔑视，但我认为这并不能完全解释。人们之所以因为作品是由人工智能制作而在几分钟前声称喜欢它而将其抛弃，主要原因是与所有人的壮丽能力保持不变的咒语被打破了。
人工智能不受人类限制，可以像变形虫一样采取我们想象中的任何形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幻想它们变得超级智能，以及我们为什么能够轻松地看到它们在每一个可度量的类别中超越我们。我们正确地认为，它们通过利用其无限的本质来实现卓越的壮举，而不是通过努力、辛勤工作或培养的才能，就像人类一样。
我们不会对它们能够以与我们的方式相同的度量标准做什么而产生兴趣，即使它们在绝对意义上做得更好。我们总是更喜欢看人类做事情并取得成就，因为它们受到与我们相同的规则的制约——只有从这个共享的基础出发，它们才能变得伟大和令人钦佩。
有趣的是，这个原则也适用于除了人工智能之外的其他实体，如动物。我们不会将尤塞恩·博尔特与猎豹或迈克尔·菲尔普斯与海豚进行比较——我们知道他们在不同的规则下比赛。我们喜欢看博尔特赢得100米冠军，菲尔普斯以对许多动物来说是可笑的表现赢得了一些金牌。就像我们喜欢看卡尔森以AlphaZero标准不可接受的着法赢得国际象棋世界冠军。
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人类学距离打破了它们的壮丽能力，否则它将保持完整——人工智能的绝妙能力不再完整，正如我们合理但错误地认为。我们不会因完美而完美而感到高兴，因为我们理性但错误地认为的是，我们更喜欢看到我们的同类人在不完美的情况下做事情，就像看到他们似乎完美一样。